鸦雀无声。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,邹云雁顿住冲到一半的脚步,望向蹒跚而来的男人,欢喜地高声囔道:二哥!侍者望着靠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男人,胆怯地发着抖,跟着低低地唤了声:二、二少,您、您没事吧……他端着托盘,盘子里是一排排擦得锃亮的刀叉,本来是打算送到餐台那边去的。眼下,丢了一只。邹言松开手,瞥了眼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工作服,他推开那名侍者,迈开长腿,往大厅中央走去。每一步,他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。呼……呼……他努力地调整,耳膜一鼓一鼓地胀痛着,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,只能靠口型来勉强辨认。狭长的眼微微眯起,锁定目标上下打量。确认对方完好无损后,他终于松了口气。殷瑜婷还在那边嚎叫,吓得两个保镖六神无主,着急忙慌地准备拨打120。刚掏出手机,一只手杖伸了过来,压在屏幕上。我带了医生,扶你们家小姐去偏厅,包扎处理下就没事了,皮外伤而已,别闹得人尽皆知的,这里,可是我邹家的场子。邹应明的嗓音不高,但满身的威压,保镖们哪里敢多说什么,战战兢兢地准备照办。然而,刚碰到殷瑜婷,就被用力甩开,并猛踹了一脚。滚开!还不赶紧打电话给我爸,告诉他……啊!又是一声惨叫,这次,是因为手上的叉子被直接拔走了。鲜血一下子喷溅出来,殷瑜婷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,脸色一白,差点没晕过去。修长的指尖握着染血的银叉,像是在把玩着什么艺术品,邹言掀起薄薄的眼皮,漆黑的眼珠子闪烁着幽暗的眸光。冰冷,阴鸷……不像是一个人正常人该有的眼神。殷瑜婷呆住了,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,牙齿不住地打颤,连手心的疼痛似乎都感受不到了。好半天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璟、璟言,我也是……也是为了你好,我堂堂殷家千金,为了你,一退再退,你不能……保镖手里的手机响了。是殷总。恭敬地接通后,递送到殷瑜婷耳边,小姐,殷总让您听电话。爹地——欣喜地表情还没有完全露出来,就僵在了脸上。随着话筒里抑扬顿挫的怒骂,殷瑜婷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染色缸里。什么颜色都有,精彩极了。爹地,我……别说了,立刻给我滚到港城来!别他妈在京市丢人现眼了!最后一句话,吼得特别高亢,周围一圈人,差不多都听见了。姜海吟自然也听了个分明。看样子,联姻什么的,是不可能发生了。她止不住地暗暗高兴,又感到十分好奇。究竟是什么事,令殷家如此勃然大怒。悄悄瞥了眼邹言,男人只给了她一个后脑勺,看不清神情。但那挡在前方的背影,高大又挺拔,保护意味十分明显。她忍不住扬起唇角,笑弯了圆眸。挂掉电话,殷瑜婷还有点不死心,她咬住没什么血色的下嘴唇,走到邹言面前,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。听完这个,你就知道了,那个女人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,她一直在欺骗你……录音笔被接了过去。可就在殷瑜婷眼露希翼的时候,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。邹言抬起脚,将录音笔踩碎,而后取出钱夹,抽出一张名片,放在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掌上。上面有公司财务部的电话,损失多少钱,凭购买记录赔偿。你!殷小姐,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说过了,你的提议,我没兴趣。他弯下腰,以只有彼此能听得见的音量,低声道:我想起来了,游轮,射击场,还有爬满老鼠的海边石屋。殷瑜婷的双眼顿时瞪得老大,爆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。啊——!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宴会厅,几次崴到脚都没停下,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。小姐!殷家保镖们也赶紧追了过去。一场闹剧,终于结束了。但在场的所有人,都没有因此而放松。一道道目光投向姜海吟,不过这次,只剩疑惑和好奇,还有藏在深处的考量。别紧张。苍老的声音响起,邹应明微笑道,既然小言也回来了,那就留下来,待会儿我让人收拾个包间出来,咱们去那里,一起吃个饭。姜海吟吞了吞口水,刚要点头,手腕突然被攥住。与平日里的干燥温凉不同,紧贴着肌肤的,竟是湿冷的感觉。她愣住,紧接着听到邹言干脆地拒绝道:她受到惊吓了,需要回去休息,我们先走了。话音刚落,她便被拽着穿过了人群。速度之快,几乎跟不上。姜海吟只来得及回过头,冲着邹应明歉然地笑了笑。老人拄着拐杖,站在原地,扬起手摆了摆,一副温和慈祥的模样,对于他们的无礼,似乎完全不介意。出了酒店大门,邹言就松开了钳制。冷风一吹,残留在皮肤上的湿冷便消失了。姜海吟忍不住摩挲了两下,低头看向男人的手。除了手背上的青筋格外凸出外,好像和平时,也没什么区别。我是被硬拖过来的,没开车,你的在哪她四下查看,没发现眼熟的,这时,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。邹言拉开后车门,投来一瞥。呃,你也没开这就有点反常了。两人并排坐好,出租车平缓驶入街道。非常安静,只有暖风在呼呼地吹着。不是自己的车,姜海吟也不好意思叽叽喳喳,但此刻她的心情非常雀跃,实在控制不住想要说话的欲望。沉默了一小会儿,歪着头稍稍凑过去,低声道:我看到邹云雁了,是她打电话给你的嗯。那好快啊,她一打给你,你就赶过来了……嗯。嘿嘿。她傻笑两声,往旁边挪了挪,幼稚地撞了下对方,看出来了,你很担心我哎。唔。一声闷哼传来,宽阔的肩膀似乎颤抖了下。